费丽文：我所认识的冯正虎

作者：RFI 东京特约记者 费丽文 来源：RFI中文 http://www.rfi.fr/actucn/articles/122/article_19198.asp

周三是上海维权人士冯正虎滞留东京成田机场满三个月的日子，冯正虎选择了这一天结束他露宿机场、抗议上海当局禁止他入境的行动。当这个专题播出时， 冯正虎已入境日本，借宿他妹妹的家，洗个期待了三个月的澡、休整一个知识分子流落异国他乡的疲倦身心。
冯正虎是感谢中国驻日大使馆两名官员 上周3次到机场看望他的诚意，决定结束抗议、按上海当局要他先入境日本、再谈回国日期的程序而行动，他预期春节前第九次回国成功、准备回家过年的。

但 冯正虎是不是真的能回家？关心他的人都有疑问，冯正虎自己也从没明确地肯定过。我只能相信冯正虎的乐观个性和他自称经长年维权活动，了解中国政府和官员处 事的经验来祝愿他顺利回家。

我首次见冯正虎是在去年6月4日东京池袋举行的纪念六四天安门事件二十周年的集会上。当天的集会从播放上百张中 国当局镇压事件的图片开始，当投影机关上、会场重新亮灯时，气氛相当郁闷。接着每一个演讲的人，中国人、日本人、朝鲜人、缅甸人等等都严辞谴责中国政府不 平反六四的现状。记得冯正虎是倒数第二个演讲的，他与众不同，说中国在进步、有希望。我手边还留着当时冯正虎演讲的录音，其中有这么一段话：“今天的会议 大家都在谴责中国政府，但是我呢在这里要感谢中国政府。因为他们的进步，所以对我中断了非法拘禁、对我撤销了禁止出境，所以我有机会在这里跟大家交流一下 我们长期在国内的人，对六四事件的一些看法。我们记住了六四屠城所带来的黑暗与悲哀，但是我们还要焕发六四民主给我们带来的欢乐与光明。”

我 记得冯正虎说，他很喜欢日本的明信片，如果他再被拘禁，希望在座的各位能给他寄张明信片，他就很高兴了。冯正虎的乐观与幽默逗笑了台下，他演讲后我找他交 换了名片，为了在报道中正确说明他的身份和姓名。

不料几天后，我在《朝日新闻》上看到一条消息：冯正虎6月7日回国被拒。我找出冯正虎的名 片、打通他的电话，几天后我们按约定做了采访，我在去年6月的专题《冯正虎闯关》里报道了。此后冯正虎每次都把回国预告发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他认识的记 者，让我们知道他每次不是在成田被拒登机，便是在上海浦东被拒入境，于是他求助中国大使馆、状告航空公司等等。去年11月4日他第八次回国被拒，上海浦东 机场边检人员强行抬他上飞机、遣送东京，促使他决心不入境日本，以流落、露宿来抗议，引发了全球关注。

无论是我采访冯正虎时遇到的日本记 者、外国记者，还是原来嫌他添麻烦的日本政府官员或机场管理局职员，大家最后都敬佩冯正虎的毅力。有位外国记者告诉我，精神科医生说，冯正虎这种处境，长 期难免会精神分裂，使我更留意他的精神状态。但他始终表现乐观，尽管有时满脸写着憔悴。冯正虎在成田机场露宿45天时，我们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记 者：“以你现在的体力和你现在这里的储存，那么我想问你，你大概还能支持多久？” 
冯正虎：“哎呀，如果按照我的体力、按照我现在的适应 性，老实跟你说两、三年都没关系。因为我是看成一个没国家的人的生活方式，我倒想住长点，每天跟那么多人打交道、写出很多故事。”

冯正虎在 成田机场露宿满两个月后，我已可从他每晚送来的日记中了解到每天经过他身边的空姐、旅客、机场清洁工等各种各样的人关心他、援助他的故事正如他说足以拍一 部新的《幸福终点站》，也逐渐从他拿微小的周围进步为乐理解他说六四带来欢乐与光明是什么意思，明白他说感谢中国政府的进步并非讽刺。

冯正 虎宣布结束露宿、准备回国期间，日本同时发生了相扑界前横纲贵乃花，违背升迁传统，出马竞选相扑协会理事，结果意外当选的“风波”。冯正虎与贵乃花都是冒 着某种风险，舍身推动某种进步的人。回顾历史，世上总有这么一群人，并没绝对把握，但甘冒风险，自己步步艰难，但造福了别人。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给我 们带来了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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